凤尾香罗薄几重,碧文圆顶夜深缝。
扇裁月魄羞难掩,车走雷声语未通。
曾是寂寥金烬暗,断无消息石榴红。
斑骓只系垂杨岸,何处西南任好风。(任 一作:待)
钟惺出身于书香门第,父亲钟一贯任武进(今属江苏)学训。万历三十八年中(1610年)进士,授行人,掌管诗诣及册封事宜。次年,他以奉节使臣出使成都;后又出使山东。万历四十三年(1615年),再赴贵州,主持乡试。后迁工部主事,又由北京调往江南,任南京礼部祭祠司主事,迁南京礼部仪制司郎中。在南京时,钟惺简淡自持,于秦淮河畔租一楼屋,伏案读史至深夜,每有所得辄记之,撰成《史怀》一书,评论古史,“多所发明,有古贤所不逮者”。其为人严冷,不喜接俗客,由此得谢人事,研读史书。喜游名山大川,曾与林古度同登泰山。天启初年,钟惺升任福建提学佥事,他在闽中仍倡幽峭诗风,并且参以禅旨,令人莫测高深,有“诗妖”之名。江南张泽、华淑,闽人蔡复一等,倾心附和,把钟惺奉为“深幽孤峭之宗”。不久,钟惺因丧父,回家守制,竟于天启五年(1625年)病逝于家,享年五十二岁。卒葬天门县城南鲁家畈(今天门县李场公社)。至今墓碑尚存。明清时,县内立有“钟谭合祠”,坊题“天下文章”四字。遗址在今天门县人民政府所在地之东。 后人将他的诗文辑为《隐秀轩集》。
其一:反对拟古文风。他对明中叶以后盛行文坛的拟古主张加以批驳,指出“作诗者之意兴,虑无不代求其高。高者,取异于途径耳。夫途径者,不能不异者也”(钟惺《诗归序》)。他认为“七子”模拟古人词句,只不过是“取古人之极肤、极狭、极熟便于口手者,以为古人在是”(同前)。因而力求改变这种文风,提出“势有穷而必变”的变革主张(《问山亭诗序》)。
其二:主张诗人应抒写“性灵”(或“灵心”)。这种“性灵”或“灵心”是“引古人之精神,以接后人之心目,使其心目有所止焉”,是“求古人真诗所在。真诗者,精神所为也”(《诗归序》)。即要在古人诗词的精神中去寻求性灵。但是,他认为这种古人的真诗精神是“察其幽情单绪,孤行静寄于喧杂之中”,于是他自己的作品极力追求孤僻情怀“别趣理奇”即所谓孤怀、孤诣,且夸耀说:“我辈文字到极无烟火处。”(《答同年尹孔昭书》)
其三:倡导幽深孤峭的风格。《明史·文苑传》载:“自宏道矫王、李诗之弊,倡以清真,惺复矫其弊,变而为幽深孤峭。”钟惺认为公安派末端文风俚俗、浅率,企图以幽深孤峭的风格加以匡救。但他却走入了另一形式主义极端,往往只顾及字句,忘却篇章,追求奇字险韵,造成一种艰涩隐晦的风格,以致有些诗句语意不畅,令人费解,如“树无黄一叶,云有白孤村”(《昼泊》)等。钟、谭以这种主张为标准评选《诗归》。他们所选唐诗,专取清瘦淡远一格,众所推重的李白《古风》、杜甫《秋兴》等名篇都不选入,试图以幽冷来洗“七子”的绚烂,足可见其主张的长、短,利、弊。钟惺的诗,由于追求幽情孤行,所以大多情思狭窄,题材局促,缺乏深厚广阔的社会内容。不过他苦心吟事,雕字酌句,不遗余力,有些五古游览诗作写得还相当好。如《经观音岩》、《舟晚》等,虽有雕镂之嫌,然寄情绘景,时有名理。其《上巳雨中登雨花台》、《巴东道中示弟栓》,手眼别出,可见清思。另外,有些诗作对社会现实也有所反映,如《江行俳体》12首,写及了“官钱曾未漏渔蛮”的赋税严重情况。
钟惺记叙、议论、散文亦有一些新奇隽永之作。写景寄情小品《浣花溪记》,以生动细腻笔触描绘了唐代大诗人杜甫成都寓地浣花溪一带逶迤、清幽的景色,抒写对杜甫的敬仰之情,并寄寓自己的情怀。清溪碧潭,移步换景,体现了竟陵派“孤行静寄”的情怀和个性,以及求新求奇的幽深孤峭的风格。此外《游五夷山记》也是此类作品。他的叙议小品《夏梅说》,巧妙地从时令变化,引出赏梅、咏梅人的冷热,进而揭示人情世态的寒暖;对“趋梅于冬春冰雪者”的趋炎附势风气给予嘲讽和批判,构思立意较为新奇。文艺短论《题鲁文恪诗选后》(之二)主张诗文创作宜少而精,提出“不能尽善,而止存一篇数篇、一句数句之长,此外皆能勿作”,反对“多多益善”粗制滥造。并将文章分为三等:“选而作者,上也;作而自选者,次也;作而待人选者,又次也。”
总之,钟惺诗文主张反拟古,主性灵,有积极一面,他的求新求奇文风,对传统散文有所突破,与公安派一样,对晚明小品文的大量产生有一定的促进作用。而其狭窄的题材及情怀,艰涩幽冷的语言及文风,无疑也束缚了他在创作上取得更大的成就。清代曾将“公安”、“竟陵”之作列为禁书,诋毁排击甚烈。
始,故人唐宰相鲁公,开府南服,余以布衣从戎。明年,别公漳水湄。后明年,公以事过张睢阳庙及颜杲卿所尝往来处,悲歌慷慨,卒不负其言而从之游。今其诗具在,可考也。
余恨死无以藉手见公,而独记别时语,每一动念,即于梦中寻之。或山水池榭,云岚草木,与所别之处及其时适相类,则徘徊顾盼,悲不敢泣。又后三年,过姑苏。姑苏,公初开府旧治也,望夫差之台而始哭公焉。又后四年,而哭之于越台。又后五年及今,而哭于子陵之台。
先是一日,与友人甲、乙若丙约,越宿而集。午,雨未止,买榜江涘。登岸,谒子陵祠;憩祠旁僧舍,毁垣枯甃,如入墟墓。还,与榜人治祭具。须臾,雨止,登西台,设主于荒亭隅;再拜,跪伏,祝毕,号而恸者三,复再拜,起。又念余弱冠时,往来必谒拜祠下。其始至也,侍先君焉。今余且老。江山人物,睠焉若失。复东望,泣拜不已。有云从南来,渰浥浡郁,气薄林木,若相助以悲者。乃以竹如意击石,作楚歌招之曰:“魂朝往兮何极?莫归来兮关塞黑。化为朱鸟兮有咮焉食?”歌阕,竹石俱碎,于是相向感唶。复登东台,抚苍石,还憩于榜中。榜人始惊余哭,云:“适有逻舟之过也,盍移诸?”遂移榜中流,举酒相属,各为诗以寄所思。薄暮,雪作风凛,不可留,登岸宿乙家。夜复赋诗怀古。明日,益风雪,别甲于江,余与丙独归。行三十里,又越宿乃至。
其后,甲以书及别诗来,言:“是日风帆怒驶,逾久而后济;既济,疑有神阴相,以著兹游之伟。”余曰:“呜呼!阮步兵死,空山无哭声且千年矣!若神之助固不可知,然兹游亦良伟。其为文词因以达意,亦诚可悲已!”余尝欲仿太史公著《季汉月表》,如《秦楚之际》。今人不有知余心,后之人必有知余者。于此宜得书,故纪之,以附季汉事后。
时,先君登台后二十六年也。先君讳某字某,登台之岁在乙丑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