寂寂东坡一病翁,白须萧散满霜风。
小儿误喜朱颜在,一笑那知是酒红。
译文
孤苦寂然的东坡老翁我在病中,须发萧然,就像一世不散的霜风。
邻家儿童欣喜地夸我脸色泛红,我木然一笑露出了真相,原来是酒后的醉容。
注释
须:一本作“头”。
小儿:指作者第三子苏过,他是随到岭南的。
作者在诗中自嘲衰老。首句,写处境寂寞,因衰病而成老翁。次句,以风吹“萧散”的白须申述衰老。“霜”字既显须白之色,又带凄寒之气。这二句使人感到萧飒可伤。后二句忽借酒后脸上暂现红色一事,表现轻快的情绪,诗境转为绚烂。白居易《醉中对红叶》诗:“醉貌如霜叶,虽红不是春。”陆游《久雨小饮》诗:“樽前枯面暂生红。”也是写“醉面”之“红”,但直接指出不是“真红”。苏轼此诗,先写旁观的肯定,再写自己的否定,用笔较为曲折,也显得洒脱。“小儿误喜”,可能是儿子安慰父亲的话,更可能是诗人故作设想之辞。因为这时候,随侍诗人身边的儿子苏过,年已二十八岁,不会幼稚到把“酒红”当作“真红”,但诗人为了表达欢悦的心情,有意借儿子的话引来“喜”字;儿子之喜又引来他的“一笑”。但在“朱颜”与“喜”之前,先着一“误”字;经过“一笑”之后,又点破“朱颜”原是“酒红”。对儿子之喜的否定又回到对衰老的肯定。这里,诗人的情绪改变了,诗境改变了,但前面所写的可伤之事并没有改变。诗篇的成功之处,就是通过情绪的变化,色彩的变化,内容的反复的否定和肯定,表现了诗人能用达观的态度、风趣的笔墨去对待和描写引人感伤之事,显得曲折坦荡,情趣风生,有过人的胸襟和笔力。
宋哲宗元符二年(1099年),大诗人苏轼由惠州(今属广东省)贬所再贬儋州(治所在今广东儋县西北,辖境在今海南省西部地区),时已64岁,且病魔缠身,正处于“食无肉,居无室,病无药,出无友”的困境。此年岁末,作《纵笔三首》。
参考资料:
1、陈祥耀 等.宋诗鉴赏辞典.上海:上海辞书出版社,1987:459-460
轼启:五月末,舍弟来,得手书,劳问甚厚。日欲裁谢,因循至今。递中复辱教,感愧益甚。比日履兹初寒,起居何如。
轼寓居粗遣。但舍弟初到筠州,即丧一女子,而轼亦丧一老乳母,悼念未衰,又得乡信,堂兄中舍九月中逝去。异乡衰病,触目凄感,念人命脆弱如此。又承见喻中间得疾不轻,且喜复健。
吾侪渐衰,不可复作少年调度,当速用道书方士之言,厚自养炼。谪居无事,颇窥其一二。已借得本州天庆观道堂三间,冬至后,当入此室,四十九日乃出。自非废放,安得就此?太虚他日一为仕宦所縻,欲求四十九日闲,岂可复得耶?当及今为之,但择平时所谓简要易行者,日夜为之,寝食之外,不治他事。但满此期,根本立矣。此后纵复出从人事,事已则心返,自不能废矣。此书到日,恐已不及,然亦不须用冬至也。
寄示诗文,皆超然胜绝,娓娓焉来逼人矣。如我辈亦不劳逼也。太虚未免求禄仕,方应举求之,应举不可必。窃为君谋,宜多著书,如所示《论兵》及《盗贼》等数篇,但似此得数十首,皆卓然有可用之实者,不须及时事也。但旋作此书,亦不可废应举。此书若成,聊复相示,当有知君者,想喻此意也。
公择近过此,相聚数日,说太虚不离口。莘老未尝得书,知未暇通问。程公辟须其子履中哀词,轼本自求作,今岂可食言。但得罪以来,不复作文字,自持颇严,若复一作,则决坏藩墙,今后仍复衮衮多言矣。
初到黄,廪入既绝,人口不少,私甚忧之,但痛自节俭,日用不得过百五十。每月朔,便取四千五百钱,断为三十块,挂屋梁上,平旦,用画叉挑取一块,即藏去叉,仍以大竹筒别贮用不尽者,以待宾客,此贾耘老法也。度囊中尚可支一岁有余,至时别作经画,水到渠成,不须顾虑,以此胸中都无一事。
所居对岸武昌,山水佳绝。有蜀人王生在邑中,往往为风涛所隔,不能即归,则王生能为杀鸡炊黍,至数日不厌。又有潘生者,作酒店樊口,棹小舟径至店下,村酒亦自醇酽。柑桔椑柿极多,大芋长尺余,不减蜀中。外县米斗二十,有水路可致。羊肉如北方,猪牛獐鹿如土,鱼蟹不论钱。岐亭监酒胡定之,载书万卷随行,喜借人看。黄州曹官数人,皆家善庖馔,喜作会。太虚视此数事,吾事岂不既济矣乎!欲与太虚言者无穷,但纸尽耳。展读至此,想见掀髯一笑也。
子骏固吾所畏,其子亦可喜,曾与相见否?此中有黄冈少府张舜臣者,其兄尧臣,皆云与太虚相熟。儿子每蒙批问,适会葬老乳母,今勾当作坟,未暇拜书。晚岁苦寒,惟万万自重。李端叔一书,托为达之。夜中微被酒,书不成字,不罪不罪!不宣。轼再拜。